被迫剛烈(下)
今週繼續黃碧雲著的<<烈女圖>>。
現呈上這本小說中精彩的文句, 個人認為第二章「我母」寫得最動人, 故先呈上第一和第三章, 第二章放在摘要末段作壓軸:
「我婆」: 「十幾個日本仔, 成十個朝鮮兵, 包圍她們十幾個女子, 刺刀指著你婆婆胸前阿滿, 喝挖坑。張頭婆驚起來, 放了一聲響屁。日本仔便指著她, 說, 是她。坑挖好, 叫張頭婆站在裡面。日本仔拔出軍刀, 一亮, 張頭婆就倒在坑裡。月亮不亮, 看不到血, 你婆婆林卿, 只聞到腥味, 聞到林卿覺得餓, 因為很久都沒吃肉。」
「你」:
一.「我們的身體結合, 靈魂各自游走…….他的終點不一定是我的終點。但他顧不得我了, 從進入我身體的那一刻, 他有他的尋求, 那尋求, 在我身體裡面, 但可以與我無關。」
二.「我在巴黎聖米雪的咖啡店認識了一個法國年輕男子。他走上來說, 你的眼睛。我說, 我的眼睛怎麼了。他說, 東方女子的眼睛, 多麼黑亮, 多麼性感, 多麼神秘而又嫵媚。他說, 如果有愛的秘密的話, 你的眼睛, 你黑亮的眼睛, 就懂得這個愛的秘密……我第一次聽到, 一個人說話可以像小說。」
三.「我母說, 婆婆那個年代, 女子都不讀書, 種田擔泥, 日做夜做, 還要給男人睡, 沒得選擇。到阿母那時候, 讀都不過讀到小學, 細細過, 就到工廠做工, 拍拖手都不敢拖, 如果不是處女, 都沒人要, 到死都只得一個男人, 哪像我們這一代, 雀兒一樣, 喜歡飛那裡飛那裡, 多自由, 自己賺錢自己花, 還有甚麼不快樂。」
「我母」:
一. 「做女工, 好賤, 你母銀枝說。每隔三幾天就開一晚通宵, 通宵完第二天又照車, 到晚上兩個都好頭暈, 銀枝就給你母帶喜, 買兩隻茶葉蛋, 補一補。」
二. 「示威暴動都在彌敦道, 又在半夜……只聽到, 收音機, 重覆又重覆, 好多次, 任何人於午夜一點半到早上五點半, 在九龍或新九龍街道而無許可證, 會被逮捕和控告, 整個晚上, 重覆又重覆, 又播中文又播英文, 每個台都播……第二天早上坐巴士經過彌敦道太子道回青山道, 滿地木牌、電燈柱、拖鞋、玻璃碎、石塊、爛車, 路邊站滿警察和軍隊, 又有好多鬼佬, 你母帶喜才知道, 原來好大件事。」
三. 「其實人生在世, 辛苦渡日, 沒甚麼好依戀, 說恨也無恨, 多少事, 都記不清了, 何必記得那麼清楚……因為向來明月不常圓。」
Source: http://www.fondazionedechirico.org/opere/pittura-2/1960-70/?lang=en
Source: http://www.fondazionedechirico.org/opere/pittura-2/1920-30/?lang=en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