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<人生就像一首詩>>(下)

<<人生就像一首詩>> 林語堂著

「論夢想」: 理想的自由主義者往往相信本國是最壞不過的國家, 相信他所生活的社會是最壞不過的社會。他依然是那個照單點菜的餐館裡的傢伙, 相信鄰桌的顧客所點的菜餚, 比他自己所點的更好吃。

「論躺在床上」: 生活不外是吃飯、睡覺、和朋友們相會、作別、團聚和送別會、淚和笑、兩星期剪一次頭髮、在盆花上澆水、看鄰人由屋頂跌下來。用一種學術上的隱語, 把我們關於這些人生簡單現象的觀念加以裝飾, 乃是大學教授掩飾極端空虛的思想, 或極端含糊的思想的一個詭計。

「論肚子」: 當民眾飢餓的時候, 人們拒絕工作、士兵拒絕打仗, 最有力的政權和恐怖的統治也崩潰了。

講到所謂餐桌上的禮貌, 我覺得當母親禁止小孩啜唇作響的時候, 小孩就初次感覺到人生的悲哀。這是人類的心理, 假使我們不表示我們的快樂, 我們不久就感覺不到快樂; 於是消化不良、憂鬱、神經衰弱, 及成人生活中所特有的精神病就接踵而至了。

肉食者的特點是專門喜歡格鬥、操縱、欺騙、鬥智, 以及先對敵人下手, 在做這種事情的時候, 都把真興趣和真本領表現出來。而草食的人則終身管自己的事情。目前, 肉食人種必定還是我們的統治者。在相信強壯的肌肉的世界上, 一定是如此的。

「論東西文化的幽默」: 嘲謔與譏諷損傷感情, 輒使對方感到尷尬不快而使旁觀者覺得可笑。幽默則是輕輕地挑逗人的情緒, 像搔癢一樣, 你只覺得舒爽。

「中國人的德性」: 要磨練容忍這種工夫, 你需要一些道家典型的陰鬱和輕世傲俗之氣概。真正輕世傲俗的人是世界上最仁慈的人, 因為他看透了人生的空虛, 由於這個「空虛」的認識, 產生了一種混同宇宙的悲憫, 他就會主張和平, 反對戰爭。